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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給秀才老爺端洗腳水,給秀才娘刷馬桶……後來因為秀才趕考沒銀子了,又把我買了……在他們家呆了一年……”

“……第三個主家也是一個商戶,後來也不知道怎麽了,生意敗了……”

“……第四個主家就是在京城了,是個小官,但卻是個老摳,天天都不給家裏的下人吃飽飯……後來外放出京了……”

“……最後這一任主家倒是給吃飽飯,每個月還有月銀,家大業大的……但是後院太臟了,下人丫頭動不動就拖出去打死……我膽小,我害怕,我還想留著小命活著呢……就故意犯了一個不大不小的錯誤,被打了幾板子,攆了出來。”

雖然小花語氣輕快,言語豐富,說的繪聲繪色的。但不知道為什麽林青婉卻聽得有種鼻子發酸的感覺。

她哽著嗓子,“為什麽不跑呢,就這樣任他們賣來賣去?”

“跑~~~?往哪兒跑?”小花平靜的說,那種平靜卻讓人忍不住的眼圈發紅,嘴發顫。

“你知道外面是個什麽樣的世道嗎?一看你就知道以前你根本就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吧~~”小花拉長聲音,言語中帶了點譏諷的味道。“你知道嗎?一個孤身一人的姑娘在外面根本寸步難行,你能養活自己嗎?找個活計養活自己不是需要戶籍就是需要人擔保,我爹賣我的時候簽的死契,哪裏有什麽戶籍。”

車廂裏靜了下來。

過了好一會兒,小花才又開口,“你以為我沒跑過嗎?我從第三戶主家那裏出來後,就偷偷從牙儈那裏跑掉了……一個人在外面沒有地方住,也沒有飯吃,想找個活計養活自己,可是別人根本不要,不敢表現出自己是女兒身,有一次不小心被人看出來了,差點被拐子賣到妓院裏……在外面當了一段時間的乞丐,後來實在受不了了,我又回到牙儈那裏,挨了頓打,讓他又把我賣了……”

小花深吸了口氣,眼睛發亮地盯著她。

“我知道你想跑。先不說你跑不跑的掉,就你這樣的容貌,跑出去不出兩天就會被拐子賣到勾欄院裏,到時候比現在更慘。我不知道你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會被賣到哪裏,但至少錢婆子沒有把你往那種腌臜地方賣的打算……準備賣到那種地方的姑娘,都在前面那輛車裏,好吃好喝的供著呢,免得被磋磨賣不出大價錢……”

林青婉宛如被當頭棒喝,身體不禁打了一個哆嗦。

是呀,她往哪裏跑?

哥哥不知道在哪裏,家是不能回了,就算她千辛萬苦跑回京城找到林家主家的人讓他們幫忙聯系爹爹,等待她的也只會是死路一條。

名門世家的女兒,名節大如天。他們寧可要一個‘死了’有名節的女兒,也不會要一個活著卻沒有了名節的人。等待她的不外乎兩種結局,‘暴斃而亡’或者‘因病早逝’。

相信柳氏一定非常樂於看到這一幕吧,她當然也不介意在後面適當的推波助瀾。

別問她為什麽會知道這麽多,她的記憶是這樣告訴她的。這就是這個社會裏的女人的悲哀,餓死事小,失節事大。

小花的這些話讓林青婉醍醐灌頂,她一下子意識到這裏並不是她上輩子打發時間看的那些穿越小說,她也不是女主角,她沒有強大的金手指,也沒有空間功法武功什麽的。

這裏也不是小說作者架空的奇怪社會,這裏的正經人家女人很少被允許上街,更不可能逛街買東西艷遇男主角什麽的,這裏不會有女人在商場做生意做到全國首富名揚四海的事情發生,也不會有女子女扮男裝考科舉作詩作詞作曲做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這裏是一個很封建、社會風氣很嚴謹的國家,這裏跟上輩子歷史中的古代一樣是一個封建主義社會。這裏有奴隸,有貞潔牌坊,有從父從夫從子的教條,有死亡,有屈辱,有趕狗一樣的鞭子,有被一賣再賣的小花……還有她,林青婉,一個被嫡母嫡妹設計毀掉名節還即將被買給泥腿子做婆娘的悲劇女人……

這一刻,葉子曼(最後一次自稱葉子曼)才真正融入到林青婉的人生當中。

飛機失事了,死了,穿越了,又活過來了。這段時間發生的一切都讓林青婉有一種不切實際的感覺,就好像演戲角色扮演一樣,她總覺得這一切不會持續太久,她還會回到那個堅韌而又孤獨的葉子曼身上。

直到這一刻她才發現。

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以後她就是林青婉,承擔了林青婉的身體,卻有著林青婉和葉子曼兩個人感情記憶的新生的林青婉……

小花不知何時睡著了,林青婉卻在黑暗中大大的睜著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麽……

☆、殺雞儆猴

那個晚上過後,林青婉變得沈默了。很多時候,她都是望著馬車的頂棚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這種狀況一直持續好幾天才慢慢好轉,小花終於不用再用她那若無其事卻又暗含擔憂的眼神三五不時瞅她了。

林青婉是知道小花這幾日的擔憂的,好笑之餘不免有些感動。

能在人生最低谷的時刻,碰到小花這麽一個人,她真心覺得這是上蒼對她的恩賜。

小花真的很像上輩子的她——

堅韌、堅強,容易自我滿足,善於自我安慰,總是可以在最艱難最窘迫的處境中去發掘出那麽一絲絲小小的快樂……而她們就憑著那麽一絲絲的快樂,就可以讓可以讓自己在最艱難的情形下撐下去 ……

沒有心存怨恨,沒有自暴自棄,也沒有自艾自怨。而是心懷期待,隨遇而安的去正視命運將會給她們帶來的一切——

好的,不好的,幸福的,苦澀的……

其實她這幾日什麽也沒有想,更沒有想不開,很多的時間她大腦都是全然的放空,更多的時候則是在考慮、分析自己目前的和即將面臨的處境——

刨除了被賣入煙花之地的可能,那麽她未來最大的可能不是被賣入大戶人家當奴仆,就是像林青蘭說的那樣‘買給山裏的泥腿子當婆娘’……

而在林青婉看來,後一種可能的機率是最大的。

不管是林青蘭也好還是柳氏,都不會允許林青婉墮入那種腌臜地方的。因為她們怕自己名聲受損,因為她們怕她魚死網破,還因為她姓林……

她們把人性掐的很好,她們可以逼迫你,壓榨你,甚至羞辱你,但是她們絕對不會把你逼到無路可走。

人都是有順從性和被奴役性的。當反抗不了的時候,人們就會選擇去順從。但是當你順從了卻還是被逼的沒法活被逼過臨界線的時候,大多數人都會選擇爆發或者魚死網破。

不管‘魚死’會不會‘網破’,至少她們不會選擇去冒險,因為不值得。她們現在站在高高在上的位置,又怎麽會讓一個渺小而又卑微的她牽扯上自己呢?

林青婉再一次在心裏慶幸林青蘭年紀還小手段還不夠狠,沒有殺了她。在林青蘭沒有趕盡殺絕的解決她之後,‘林青婉’的身份反而成了她最大依仗——

她們賭不起,而她,光腳不怕穿鞋的!

“放心啦,我不會想不開。”林青婉露出一抹笑容,對小花說道。

小花扣扣手指,別扭地撇過頭去,“我才沒有擔心你。”

林青婉笑得更加開心了。這是她穿越過來第一次這麽真心的笑。

******************************

接下來發生的一件事情,更是讓林青婉掐熄了心中最後一點不能逃跑的‘不甘願’。

那是一個夜裏,所有人都睡著了。像這樣長途車隊並不是每天晚上都有地方打尖兒的,很多時候都是露宿在荒郊野外。

每次露宿在荒郊野外的時候,錢牙婆他們一幫人都非常警惕,每天晚上都安排有人輪番守夜。

可是有的人卻不知道,並不是所有人都跟林青婉一樣知道先觀察弄清楚處境‘三思而後行’的。

所以有天夜裏,有人弄開車門逃跑了——

中間具體的情況,林青婉也不是很清楚。她們是在事後被人拍響車門弄起來去看‘殺雞儆猴’,才知道有人逃跑了。

錢牙婆讓人弄醒了所有的人,讓她們到車廂的窗邊看外面——

外面燃起了很多火把,所以從車廂裏面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外面的情形。

錢牙婆將逃跑的那個人往場子中間一放,然後開始描述她的行徑所為,期間夾雜了各種謾罵與羞辱……最後還讓人對她‘可惡行徑’進行了懲罰——

懲罰是十鞭子,之所以這麽少,還是因為看逃跑那人是女子的份兒上。

逃跑的那人是一個很瘦弱的女子,此時正滿臉驚恐的跪坐在地上,不停的哀聲求著饒。可是錢牙婆並沒有理會她的求饒,眼神一使,打手手裏的鞭子就抽了下去了……

女子求饒的痛呼慘叫聲,跳躍著火苗的火把,錢牙婆滿臉暴戾,還有執刑打手的面無表情……讓圍看的很多人都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殺雞儆猴’,雞倒是沒殺,但錢牙婆這一系列的手段著實嚇到了不少‘猴’,包括林青婉。

她甚至心有餘悸地想,如果她逃跑了,也沒有跑掉,會不會也會被錢牙婆當著大庭廣眾的面這樣抽鞭子……

可能比這個女的更慘吧,因為她認出這名女子就是小花口中錢牙婆好吃好喝供著要賣大價錢的其中一員。能把‘搖錢樹’打成這樣,換成不是‘搖錢樹’的,估計更慘……

一頓鞭子下來,那柔弱的女子已是奄奄一息,滿身都是血痕,躺在地上已經進氣沒有出氣多了。可是錢牙婆還沒有善罷甘休,而是顫著臉上的肥肉對眾人撂下了一通狠話——

狠話當然是對她們這些‘猴’說的……

大體的意思就是說,一個車廂裏面一人逃跑全體連坐,三天不給飯吃不給水喝。從剛才那個逃跑的女子開始……

頓時是一片嘩然。

這婆子手段真是狠,此法一出,看誰還能跑的掉。一個車廂裏有十多人,每人心思各異,你想逃跑,別人不想,為了不受罰挨餓,只能舉報,免得受了牽連。錢牙婆可是給自己找了一大群‘眼線’,還是在群眾裏面挖掘出來……

此時的林青婉不得不感嘆古代人的智慧,看來錢牙婆在牙儈行業裏生意能做到如此地步,也不是沒有原因的。只少這個老婆子夠聰明夠狡猾,而且夠心狠……

被鞭打的那名女子被打手丟進她所在的車廂,悄無聲息,也不知道人怎麽樣了。婆子打手們則是態度兇惡的讓她們都趕緊睡覺,別想些有沒有的。

夜深了,四周漸漸安靜下來,可卻沒有幾個人睡的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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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行了十來天,車隊終於在雲州的首府陽城停下。

林青婉她們被帶進了一個大院子裏,關了起來。

林青婉猜想,這裏應該就是錢牙婆這次北行的目的地了。

果不其然,她們在這個大院子裏的一間房間裏安頓下來。

林青婉住的房間裏有個長長的大通鋪,一起住了二三十個姑娘。雖然睡起來很擠,但是總算是有床睡了。

她們也沒有再被綁住,只是不允許亂走,只能在房間裏活動。

取下了捆在手腕上長達半月之久的繩子,林青婉發現手腕青紅了好大一片,因為皮膚白皙,所以顯得格外嚇人。如果不是手腕還能扭動,林青婉真會以為自己手腕廢掉了。

這些天來每天這個房間裏都會有女孩被帶出去,有的過一會又回來了,有的則是不再回來。估計是都找到了買主。

林青婉一次都沒有被帶出去過,小花倒是被帶出去過幾次,但是每次都回來了。回來後,她通常都會眨眨眼睛皺皺小鼻子說一句,我太瘦了,沒有人看中我——

這個時候,林青婉通常會從她口氣裏聽到一起得意與……幸災樂禍?

這個房間裏的女孩子越來越少了,越來越少,最後只剩下寥寥的幾個,小花還是沒被買走,林青婉卻覺得距自己離開的時間越來越靠近了。

這天一大早,林青婉就被錢牙婆親自叫了出去……

臨出房間前,她轉頭沖一直默默望著她的小花露出了一個只有她倆懂的笑容,心中惴惴不安地等待著自己命運的到來——

她被帶到一個房間,房間裏站了一個30多歲的中年婦人。這個中年婦人3、40歲的樣子,穿著一件醬色的長褙子,頭綰獨髻,發間插了一根銀簪子。

中年婦人看到林青婉後有些發楞,猶豫地又看了她一眼,轉身將錢牙婆拉到一邊,低聲說起了什麽。

這個中年婦人是陽城下屬淮河縣落雲鎮裏的一個牙婆,姓董。今天本是來錢牙婆這裏看有沒有好的苗子可以轉手的。沒想到錢牙婆一見她來了,就把她拽到一旁說了一通,說讓她幫忙把個姑娘找個山裏的漢子嫁了。

嫁了?董牙婆覺得自己牙好疼。她是牙婆,又不是媒婆,哪有嫁人找牙婆的。

“錢大娘,你沒弄錯吧?這麽如花似玉的找個——找個山裏的漢子嫁了?你怎麽舍得?”

這麽個如花似玉的姑娘轉手往勾欄院裏一賣,那是可是白花花的銀子,絕對能賣個大價錢。這個向來摳門、錙銖必較的婆娘不會是腦袋被驢踢了吧?

說實話,這麽多年來經董牙婆手裏‘好苗子’也不在少數,但她還是第一次見過這麽水靈的姑娘。

錢牙婆抽搐一下臉上的肌肉,露出了一個頗為怪異的笑容。“我怎麽可能舍得?我怎麽可能舍得?這可是一大筆銀子呀。”扼腕可惜的回頭看了看林青婉,又轉頭湊近那婦人。

“沒辦法,這是京城裏的貴人”她指指天上,“專門交代下來的差事,只能找個山裏的泥腿子嫁了,嫁的越遠越好。要不然你以為我會願意嗎?我又不是腦袋被驢給踢了,白花花的銀子不要!”

董牙婆面露猶豫,“……這事兒不好辦呀,我又不是媒婆……”

錢牙婆清清嗓子,“我想著,在這一片吧,也就你有能力把這個事辦了,所以找的你。你們淮河縣落雲鎮不是挨著落峽山嗎?那可是名副其實的山裏,山裏的漢子多吧?沒娶到媳婦的多吧?!……你看,這多簡單。看著咱們合作已久的份上,你可千萬要幫我這個忙。”

錢牙婆想了想,吞吞唾沫肉痛的又道,“你放心,把這事兒辦了,我包你有好處,我給你10兩銀子就當請你喝茶了。”

死婆子!什麽好辦不好辦的?還不是想要老娘銀子!錢牙婆在心裏直翻白眼。

“不過,你可把這事兒給我辦穩妥了,別動些不該有的心思。這個——可跟其他的不一樣,辦砸了,大家可都是吃不了兜著走!”錢牙婆話音一轉,低聲警告道,“這可是京城貴人交代的,你可給我上點心。”

董牙婆想想那白花花的十兩銀子,看了一眼林青婉,一咬牙跺腳。

“好吧,我接了。我辦事,你放心。”她打包票的拍拍胸口。

不就是找個山裏漢子嫁了嗎?她們鎮上附近的鄉下村子裏,多的是娶不上媳婦的窮漢子,說不定她還可以撈一筆聘金什麽的。

這麽如花似玉的姑娘也不知道會便宜給哪個泥腿子窮酸……

☆、落峽村

落峽村是坐落在落峽山山腳的一處不大不小的村落,村子裏大大小小有一百多戶人家。

落峽村背靠落峽山,西側是一條小清河蜿蜒流過,依山傍水的,風景倒也優美。

村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男耕女織,除了窮些,日子倒也過得怡然和樂。

因為背靠落峽山,落峽村裏的日子比起附近十裏八鄉其他村的日子倒是好過不少,畢竟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就算村子裏不是家家戶戶都有獵手,但也能三五不時的上山裏摘些野果,套幾個兔子野雞什麽的打打牙祭。

不過大部分村民在落峽山的活動範圍只限於山腳往上一些,再往深處就不敢走了。因為落峽山不光大,深山老林眾多,一旦在山裏迷失了方向就很難走的出來,而且裏面還有吃人的兇猛野獸。

往年經常有孩子們貪玩在山裏被野獸吃了的事情發生,耳濡目染,一輩傳一輩,村民漸漸的也不再敢往山裏走深了。

畢竟,不是個個都是楊鐵柱,想要銀子,也得看自己有沒有那個本事去賺有沒有命去花。

提起楊鐵柱,那在落峽村可是大名鼎鼎的人物。

身高八尺四寸長,膀大腰圓,怪力驚人。抗個幾百斤的東西跟玩似的,是村裏唯一敢往落峽山深處去的漢子。不過長相兇惡,身材高大駭人,二十好幾了還沒說上媳婦。

這天清晨,楊鐵柱扛著昨晚剛打回來的獵物準備去集市上賣——

山村的清晨是美麗的,天剛亮,黎明放曉,還有一絲絲一縷縷晨霧在人眼前繚繞。

村間小道上,村民三三兩兩的或提著簍子,或扛著扁擔,或趕著牛車,準備去五日開一次的集市上賣些自家產出的東西。

看著楊鐵柱肩膀上抗的大家夥,好多村民眼睛都紅了,即羨慕又感嘆。

“鐵柱,又打了個這麽大的家夥呀。”老張頭眼紅的說道。老張頭是個瘦瘦小小的老漢,背形佝僂,還沒過五十,背就彎了。為人倒是老實本分的,就是攤上個不成器的兒子。日子過得很是清苦。

“是呀,鐵柱,你這本事可真是了不得,這頭野豬,能賣不少錢吧?”村裏的田嬸子接腔。田嬸子身著一身深藍色的粗布衣褲,3、40歲的楊子,圓盆臉,小眼睛,嘴唇薄薄的,典型一北方鄉下婦人。

“那你說的,野豬肉可是比家豬肉貴,一斤怎麽說也要二十好幾文的,看這豬的樣子,差不多也有三四百斤吧。”旁邊楊洪家的插嘴,“好幾兩銀子呢!”語氣感嘆,口氣好像這頭野豬跟是她家裏的似的。

楊洪家的是個三十多歲的媳婦,瘦長臉,眼神很活絡,說起話來跟打機關槍似得,劈裏啪啦就出來了。

只見她一邊說著,還一邊轉頭睨了田嬸子一眼,“我說田嬸子呀,你們家翠蘭可是眼光不咋地呀,你看人家鐵柱多本事,隨便打頭野物,就夠你們在地裏刨半年的食了。當初我記得跑到人家楊家鬧著要退婚的可是你喲。”楊洪家的諷刺的撇嘴笑道。

楊洪家的夫家跟楊鐵柱家裏算的上是一個宗族的同姓,雖說關系扯的有點遠,但怎麽也算的上是自家人。自家人肯定要幫著自己家人,在這裏鄉下可是很講究宗族同姓的,同姓之間更是抱成團。更何況楊洪家的和田嬸子向來不對眼,所以逮著機會就喜歡刺刺她。

田嬸子一聽這話立馬漲紅了臉。臉色尷尬,也不知道怎麽回敬楊洪家的了。畢竟當初是她們家鬧著要退婚的,說到哪裏都不占理。

楊鐵柱仿若未聞這邊的矛盾與硝煙,單手扛著大野豬,另一只手搔搔腦袋。

“這個大家夥,我可是跟了它幾天,也沒有你們說的那麽容易,像這種大東西也是要碰機會的,哪有那麽容易的。”楊鐵柱憨厚的笑道。

不笑還好,一笑,本來就兇惡的臉更加猙獰了。

還好邊上的嬸伯叔母們都是看他長大的,知道他人不壞,就是長的兇點,再加上前幾年朝廷拉壯丁服兵役,把楊鐵柱拉了去,上了戰場,臉上在打仗的時候落了疤痕。這才都二十好幾了還沒說上媳婦。

以前楊鐵柱倒是有一門打小定下的親事,就是田嬸子家的小女兒翠蘭,不過楊鐵柱被拉壯丁後,田家就鬧死鬧活的上門要退親,不想女兒當望門寡。

其實這種做法也沒有誰對誰錯的,畢竟去當勞役頂多就是人吃苦受累點,挨夠一年,還能回來。兵役則是去十存一,大部分人十有八九難得回來。人家田家不想女兒活守寡也不能說別人沒有道理,頂多就是做的不夠仁義道德罷了。

所以,楊鐵柱從來就沒有把被退婚這件事放在心上,剛才那邊兩個婦人的吵吵他也沒有去理會。而且婦人之間吵嘴架,男人是不能插嘴的。

“不管怎麽說,這又是一筆大進項了……”

落峽村生存不易,因為地裏原因,冬天特別冷。每年莊稼只種一季,秋收過後就不能種莊稼了,種了也都凍死了。所以落峽村附近的村民都習慣性農閑的時候出去找進項,有的是在鎮上打零工,還有的則是跑遠點去縣裏出苦力,總是要多添些進項讓屋裏老婆孩子都能吃飽穿暖的。

但是打零工哪能比的上去山裏打獵?隨便打個獵物都能賣好幾兩銀子。也難怪有很多村民眼紅了,可是讓他們自己去又沒有那個本事,所以說人心都是覆雜的,紅眼病更是到處都是。但是落峽村裏的村民都本份老實,頂多就是嘴上說說罷了,心裏倒不會起什麽壞心思。

“四弟下半年的束脩又要交了,好不容易打下這個大東西,準備換點銀子,給四弟交束脩。”楊鐵柱老實的解釋道。

是呀,楊家雖說家境在落峽村裏算得上不錯的了,但是別人家還養了個花錢的‘秀才’。這樣一想,旁邊的村民頓時心裏平衡了。這些七大叔八大嬸們相互交匯了一個詭異的眼神……

“哎呀,鐵柱真是孝順呀,成天就知道累死累活給家裏賺錢。”

“就是就是,你娘也是的,也不知道操心給你說個媳婦兒。”

“都二十好幾了……”

“是呀是呀……”

楊鐵柱聽著旁邊這些八卦婦人們七嘴八舌的議論,無語的苦笑了下,抹抹臉,沒有吭聲,只是沈默的大步趕著路。

遠方的天空隱隱傳來一聲鷹啾聲,響破天際。

******************************

等落峽村一幹村民趕到集市的時候,集市上已是人聲滾滾,非常熱鬧。

有賣自己種的菜的,自己手藝編織的籮筐的,雞蛋、豬肉、豆腐、米面的比比皆是,還有的人更是從鎮上進了一些粗布布料過來賣……

像這種五天一次的熱集是附近十裏八鄉村民自發組織的,為的是方便大家彼此交換或者買賣一些自家產出的東西。自己可以賺些銀錢,也方便了大家。

這種集市和鎮上的集市不一樣,東西不是很全,但大家圖的也就是一個方便。畢竟去一趟鎮上可是要走上整整一個時辰的。

大家也不講究,都是在地上攤個麻布袋,把自己的東西往上一扔,有什麽別人需要的,自然有人上來問價。

落峽村村民三三兩兩的找了空地,把自家的東西放下。攤開麻布袋,將東西擺了上去。

楊鐵柱站在旁邊也占了一處空地,不過他並沒有抱著在這裏就能把這頭野豬賣掉的希望,在這種鄉下地方,很少有人會一頭整豬的買,都是一斤兩斤的買賣,還都是些處理好的豬肉。

不過也有例外的情況,比方說附近有什麽地主家要辦酒席的,或者鎮上大酒樓要買些山貨但是鎮上的集市沒有,才會上這裏碰碰運氣什麽。

楊鐵柱準備在這裏擺上一會,再等一會沒人來買的話,他就抗到鎮上找家酒樓買掉算了。

就是賣給酒樓價錢要在市集上賣低上那麽一些些,畢竟別人買的多,壓壓價也是正常的。

旁邊其他擺攤賣東西的一看到楊鐵柱肩膀上的那頭大黑豬,都是直咂嘴的,不知道是在感嘆這男人力氣大,還是那頭野物看起來很嚇人,也有些人七嘴八舌問他怎麽沒有刨開來賣,這樣一整頭的賣很難得賣出去的。還有的則是遺憾的說要是能刨開來賣,他們就買上一斤回家給老婆孩子解解饞,畢竟野豬肉比家豬肉可是要好吃的多,肉也瓷實……

楊鐵柱一邊應付著眾人的七嘴八舌,一邊找旁邊熟悉的村民要了一塊破麻布袋,準備攤在地上把野豬放上去。畢竟他再力大如牛,扛了這麽久也是有些累了。

市集另一頭突然驀地哄了一聲,嘈雜起來,也不知道在鬧著什麽,圍了一大群人。

一些準備買東西的村民價也不問了紛紛往那邊擁去。

正準備將野豬放下的楊鐵柱一楞,擡眼望了過去。

那邊裏三層外三層圍了好多人,一群人嘰嘰喳喳的議論著什麽。

一個炸雷似的聲音突然響起,響徹整個市集。

“賣媳婦嘍,賣媳婦嘍……還沒有娶到婆娘的漢子們趕緊過來看看呀,如花似玉的大姑娘……”

這一下連擺攤的人們也跳了起來,紛紛圍了過去。楊鐵柱索性也不把野豬放下了,順勢一抗,也跟了過去準備看看熱鬧。

☆、要價二十兩的媳婦兒

像這樣被裏三層外三層圍起來跟看耍猴似的遭遇,林清婉兩輩子加起來還是頭一糟。即使是她再鎮定,也不免有些失色。

她沒想到這個姓董的牙婆居然會這麽幹,跟賣牲口似的。馬車往市集上一趕,把她往場子上一拽,架子也不搭,就讓人去叫賣了,然後擁擁攘攘來了一群鄉下人把她們圍住,人們嘰嘰喳喳討論著議論著,指指點點……

此時的林青婉恨不得把整個人紮到地縫裏,各種羞愧、難堪、惱怒充斥在她腦海裏。

林清婉不知道的事還多著呢。

像這樣的活計,董牙婆其實也不是幹頭一糟了。平日裏有些落在她手裏的姑娘、小媳婦什麽的,生理上有些許缺陷,有錢人家也不要,就只能拉到集市上賣給山裏窮的娶不起媳婦的漢子回家當婆娘。多多少少總能落下點銀子,免得人砸在手裏。

這落峽山十裏八鄉娶不上媳婦的漢子、老鰥夫不說多的去了,但也不少,花個幾兩銀子賣個婆娘回去,天冷的時候也有人暖個被窩。

不過這一次董牙婆要價卻有點高了,整整二十兩銀子。

董牙婆開完價,話音剛一落,心裏卻也不免有些後悔。這落峽山十裏八鄉的,個個窮的滿身騷,哪能出二十兩銀子買個媳婦回去?!

不過話已經撂下了,怎麽也要硬撐下去。董牙婆打的是別人還價她再降降的主意。

周圍的人咂咂嘴,二十兩銀子?

“董牙婆,你這要價也太嚇人了吧。”一個跟董牙婆似乎很熟的農村漢子插了句嘴。二十兩銀子?!

莊戶人家累死累活土裏刨食,一年到頭落在手裏也不過兩三兩銀子。二十兩銀子,那可是十多年的積蓄,兩畝上好的水田。

就算是十裏八鄉家境還算富裕的人家娶媳婦,彩禮加起來也就十兩銀子破天,今天這個就算是如花似玉、天仙下凡,在莊戶人家看來也是看得起買不起的。二十兩銀子,又不是買個金娃娃回家。

不過這姑娘長的還真是好呀,皮膚是莊戶人家不曾有的白皙嬌嫩,在太陽光的照射下隱隱看過去近乎透明,眉不畫而黛,唇不點而朱,身材嬌小玲瓏,纖細如弱柳迎風,雖然樣子看起來狼狽了點,但是哪個被拉出來賣的女人不狼狽的?總體來說,看起來真水靈,比白地主家的六姨娘還美。

鄉下人都是沒什麽文化的,也不知道該怎麽形容,但是就是覺得這姑娘很美,很美,那個白地主家號稱十裏八鄉最美一枝花的六姨娘連給她提鞋子都不配。

“嚇人?這麽如花似玉的大姑娘賣二十兩,你覺得嚇人?老娘還覺得虧了,你有這麽天仙似的姑娘二十兩賣給我,老娘我來一個要一個來兩個要一雙。”董牙婆硬撐著,裝出嗤之以鼻的樣子。

“哎喲,你覺得虧了,那你就不要賣了!要不然不是虧大本了。”路人甲插嘴道。

經路人甲這麽一點,周圍人立馬警覺起來。

“這姑娘該不會是有什麽問題吧……”

“就是就是,董牙婆可是出了名的精明,從來不做虧本的生意……”

“這麽水靈的姑娘拉到這裏來賣,董牙婆不會是腦袋被驢踢了吧?”人群中一個聲音弱弱的說。

從董牙婆這裏看過去,根本看不到是誰說她腦袋被驢踢了,圍在這裏的人實在太多了,裏三圈外三圈的。她頓時被氣歪了臉。“你們才有問題,你們才腦袋被驢踢了……”

人群又嘈雜起來。

“哎呀,董牙婆你怎麽罵人起來了……”

“要價這麽嚇人,還罵人,別人問下不行呀……”難得今天碰到這麽稀罕的事,來趕集的漢子們圍在這裏你一言我一語的湊著熱鬧。

董牙婆惱怒的上前趕這些光看熱鬧不幹實事的窮酸家夥。”要買就買,不買就給我站遠些,別到這裏攪和老娘的生意。“隨後又向眾人解釋道,“我再說一次,這丫頭沒什麽毛病,也沒什麽惡疾。不過是得罪了貴人老爺,被人發賣到這裏來的。貴人老爺交代,要懲治她,所以是專門賣給你們這些泥腿子當媳婦的。呸,便宜你們這些狗崽子了……”

噢~~,原來是這樣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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